042.跳

跳ぶ

譯者Magnumace :

在各位開始讀這一篇以前,我想先提醒各位,

千萬不要模仿這篇文章的內容,
會有生命危險

故事有趣不有趣還在其次,生命安全比一切都重要

不開玩笑的,拜託各位千萬不要模仿
真的會有生命危險

  小時候,我算是靈異感應能力比較強的那一種人,常常看到奇怪的東西。

  上了大學以後,我碰見了靈異感應能力比我還要強的人,跟在他屁股後面團團轉的過程中,我比以前更容易碰到那種不可思議的體驗了。

  與其說是靈異感應能力的影響,不如說是因為接近能力更強的人,所以引發了共振的現象吧。

  這讓我想起,那個我不知從何時開始稱呼他師匠的人曾經用食指指著我的頭說。

  「道路自然會被開闢出來啊」

  大學二年級的夏天。

  那時我透過師匠的介紹,在某家醫院打工,負責事務處理的工作。

  在那裡,我好幾次看見送病人走完人生最後一程的護士身上,殘留著死者的一部份。

  我走過太平間門口的時候,也曾被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聲音呼喚而駐足。

  當我對師匠提起這些體驗時,他一臉滿足地對我說:

  「那可真是辛苦你啦」

  然後他就低著頭,彷彿在思索些什麼,過了一段時間以後,他抬起頭來。

  「要玩個遊戲嗎?」

  很明顯,他剛才一定是在打什麼餿主意,但我也不在意了。

  雖然我不知道他在盤算些什麼,總之最後一定是沒有好結果。

  可是那個時候,像這樣的事情就是我的一切。

  深夜。

  雖然當天是星期六,我還是跟師匠一起跑進了大學校園。

  像我這種連該上課的時候都沒在進學校的壞學生,漫步穿梭在漆黑一片的校舍之中,反而產生一種異常亢奮的感覺。

  其實晚上也沒有禁止出入校園,在某些校舍裡,也會有看起來像是研究室的房間還亮著燈光。但是呢,如果在這種狀況下跟別人擦身而過,應該還是會很尷尬吧。

  我一面這麼想著,一面隱藏自己的腳步聲悄悄前進。

  終於,師匠在一棟建築物前面停下了腳步。

  那是我不太熟悉的其他學院的校區,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校舍,但師匠卻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自顧自地繞到建築物後面去了。

  當我在猜測他躲進那一片更深沉的陰影裡鬼鬼祟祟地到底要做些什麼的時候,一扇窗戶在喀啦喀啦的聲音之中打開了。

  師匠擺出了一個搞笑短劇裡的間諜角色會做的動作,很刻意地用手勢示意叫我「過去」。

  感覺就很好笑。

  我們學院的大樓也有這樣的秘道,那是學長們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夜間專用入口。

  我心裡想,原來不管什麼科系都一樣有這種傳承啊,一面跟著師匠滑進了窗戶裡。

  我明明一聲也沒吭,師匠卻對我「噓」了一聲,然後在黑暗之中摸索前進。

  不論走廊或其他任何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從遠方緊急逃生口散發的綠光反而讓人感到有些膽怯。

  一次又一次爬上階梯,一道小門出現在面前。

  打開門,夜風瞬間吹過臉龐。

  我們到了屋頂。

  面前一整片星空。

  除了我們兩個以外,沒有其他人。只有風在吹拂著。

  『這種時候,就特別有一種我們還是學生的感覺對吧』

  師匠對我的話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在漫不在意的回應聲中,從屋頂的柵欄往下眺望。

  我有點不尋常地雀躍,到處跑來跑去。

  當時我心想,要是再有幾個人一起,加上一顆籃球可就完美了。

  「你在那邊跳起來試試看」

  不知道什麼時候貼著牆壁坐下來的師匠對我這麼說。

  我依照吩咐,按照垂直彈跳的動作跳了起來。

  看來所謂的遊戲已經開始了。

  我感到莫名的亢奮,不停地跳上跳下。

  「欸欸,夠了啦,不用再跳了」

  師匠一臉苦笑地制止了我。

  接下來,師匠對我的指令是:

  「閉上眼睛跳」

  閉上眼睛。

  跳。

  落地的那一瞬間差點失去了平衡,就這樣蹲坐在地上。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在落地的那一瞬間把身體縮起來,儘量試著延長身體在空中的時間」

  我就這樣跳了好幾次。

  接下來的指示讓我嚇了一跳。

  他叫我站在校舍的邊緣。

  屋頂上也有些地方沒有裝設防止人員跌落的柵欄,他特地叫我站在那裡,

  當然底下就是無底的深淵。

  「好了,你就閉上眼睛在那邊跳吧」

  一旦站在屋頂邊緣,即使是垂直彈跳也很令人恐懼。

  稍微有一點失去平衡,只怕就會掉下去了。

  師匠似乎也看出了我的遲疑,他對我說:

  「往後跳也可以啦」

  既然如此,那也不是做不到啦。

  站在彷彿被夜色切成一方峭壁的校舍邊緣,閉上雙眼。

  闔起眼瞼的那一瞬間,膝蓋不由得有點脫力。

  數十公分前方就是斷崖絕壁。就算我努力不去想,那景象還是會自然地在腦中浮現。

  即使如此,我還是有餘力可以享受這個不可思議的遊戲。

  屈膝、蓄力、吶喊、向後跳起、落地、滾成一團。

  「再一次」

  我遵照指令行動。

  大概重複五次以後,就開始有點習慣了。

  只要沒有太強勁的風突然吹過,就不會摔到樓下去,而且依照今晚的天候,就算起風也只會是微風。

  當我正在這麼想的時候,師匠說:

  「接下來的可就難囉」

  然後他說的是…..

  「你在那邊閉上眼睛轉圈,讓自己搞不清楚方向」

  想殺了我啊。

  就在我正準備吐槽他的時候。

  「起跳以前我會叫你一聲的」

  「然後,如果站在屋頂邊邊轉圈會害怕的話,也可以蹲著轉」

  我反而興奮起來了,他到底想叫我做什麼啊。

  總之我還是照辦了。

  現在喊停還太早,我有這樣的感覺。

  蹲在屋頂邊緣、閉上眼睛、原地打轉。

  因為害怕,所以雙手摸索著地面。

  轉了十幾圈以後,真的完全搞不清楚東南西北了。

  到底斷崖是在哪一邊呢。

  這麼一想的時候,突然感到恐慌,胸口揪成一團。

  雖然明明就還坐著,卻有種腳下的地板馬上就要崩塌的驚慌失措感。

  想睜開眼睛,努力地跟這種衝動對抗。

  然後我終於戰勝了,在恐懼之中站起身來。

  不知不覺間,風停了。

  如果是在白天,即使不睜開眼睛,也感受得到陽光存在,但現在這裡沒有陽光。

  真的搞不清楚方向了。

  雖然搞不清楚方向,但在離我數步之遙的地方,確實存在著一座可以讓人墮入另一個世界的斷崖絕壁。

  光是站在這裡就已經有一股難以抗拒的恐懼。

  要坐下嗎?

  在我快要輸給這種誘惑的時候,聽見了師匠的聲音。

  「好了,我在這邊。跳吧」

  聲音的確是從正面傳來的。幾乎是正前方。

  那一瞬間,彷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世界裡,終於能夠決定自己的座標,有種在精神上得到淨化的感覺。

  我顫抖的膝蓋直了起來。

  這樣應該沒問題。

  閉著眼睛讓重心下沉,蓄力準備往前跳。

  這時候,腦中浮現一片景象。

  在黑暗所切出的一方峭壁的彼端,師匠輕飄飄的身影浮在在虛空之中嗤笑著。

  北七啊。

  我努力把這惡夢般的景象從腦裡抹去。

  正面。只要往正前方跳就好了,不會有那種事情的。

  我催眠自己、咬緊牙關,在黑暗中跳了出去。

  在腦裡描繪出白色的軌跡。

  我朝著師匠所在的方向跳出了數十公分,然後我的腳落在了屋頂的混凝土上。

  當我在腦中沿著白色軌跡掉落在想像中的地面上的時候,在現實世界裡,腳掌卻沒有感受到落地的衝擊。

  瞬間。

  以白線描繪的世界消失了,有如巨大洞穴般的斷崖在我腳底張開了血盆大口。

  在恐慌蔓延全身以前,下半身感受到了衝擊。

  落地。

  雙膝跪地,兩手攀伏。

  睜開眼睛,師匠雙手交叉。一臉哲學家的表情。

  「剛才,你有沒有覺得落地的時機有點晚呢」

  我有種好像腦海深處遭人偷窺的噁心感受,但還是點了點頭。

  「你應該有聽過這種說法吧,在人死之前,過去的經歷都會像走馬燈一樣再度浮現。
  時間流動這回事,對於被封鎖在頭蓋骨這一間密室裡的腦漿來說,只不過是一種相對的概念而已。
  精神極度集中的時候,感覺上時間就會過得比較慢。就算我不特地舉職業運動員的狀況當作例證,你應該也可以了解吧。」

  我知道他想表達的是什麼。

  恐懼也是一種造成精神集中的原因吧。

  「這個遊戲有趣的地方,就是在落地的時機跟你原先預計的時機錯開的那一瞬間,讓你聯想到自己從屋頂上跌落的景象。
  然後就在稍微延遲一些的時間點上,你會在現實世界裡著地,而不是只在想像之中落地,從無可避免的死亡中生還。
  在這不過零點幾秒的世界裡,壓縮了生、死以及再生。」

  在漠然地訴說這一切的同時,師匠臉上彷彿混雜著喜悅與失落的神情。

  「那麼,再一次」

  我謹遵吩咐,再度閉上眼睛、蹲下、打轉、起立。

  「我在這邊」

  聽見聲音從右前方傳來。往那個方向跳過去。

  沒有地面。

  會死。

  就在我這麼想的瞬間。

  落地。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點想哭。

  對這個遊戲感到饒有興味的自己,開始令我自己覺得恐怖。

  平靜無風,就像剛才一樣。

  「再來一次」

  空無一人的深夜,校舍屋頂上的兩個人,生、死,以及再生,不斷地循環。

  當我回過神來,已經仰面躺在地上,望著滿天星空垂淚。

  天津四

  織女星

  牛郎星

  夏季大三角朦朧而扭曲的影像映入我的眼簾。

  而師匠的臉遮蔽了這一切。

  「下次就是最後了」

  我踉踉蹌蹌地起身,站在屋頂邊緣。

  這次沒有蹲下,直接轉了起來。

  世界再一次陷入黑暗,無法掌握自己的位置。

  然後,又等待那一道彷彿撕裂黑暗的曙光的聲音。

  ……

  沒有聲音。

  一片寂靜。

  不論等了多久,就是沒有聲音。

  是師匠要我賭一把嗎?

  獨一無二的性命。二分之一的機會。

  想像。

  就這樣跳下去,著地時間的差距應該會比之前都還要長很多很多吧。

  依照自由落體方程式計算我掉到樓下的時間,肯定就會是那段時間的長度吧,
不,說不定還會更長,也許會長到足以讓我回顧這渺小的人生。

  如果我現在面對的是斷崖那一邊,師匠應該會阻止我吧。

  沒有提示,其實就表示直接往下跳也沒有問題對吧?

  我感受到一種想要微微睜開雙眼的衝動。

  但是,一旦這樣做,
  那種生、死、以及再生的快感就會消失了吧。
  那一剎那的時光有一種難以抵抗的魅力。

  要跳嗎?不跳嗎?
  沉默的宇宙令人感到孤寂。

  終於,時光流逝,我緩緩睜開眼睛。

  當時浮現在眼前的景色,現在也還烙印在腦海裡,無法磨滅。

  終究,不論我把靈異感應能力提升到什麼樣的境界,

  就算我能看得見另外一個世界,我所能企及的領域還是有限。

  在彼處,有深不見底的斷崖絕壁,而在彼岸廣袤世界裡的居民,是我永遠也無法望及項背的。

  我認知到了這個事實。

  那一天,師匠對靜靜佇立的我說:

  「回去吧」

  他的眼神透露著溫柔、冷酷,又彷彿有一些悲傷。

校閱-清輝:文中海栗的打工經歷,可參考「醫院」這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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ウニ(海栗)
原作
Magnumace
翻譯
清輝
校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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